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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很久很久以後,一頁書苦於覆天殤的變種燐菌之毒害,意識迷離行將崩潰之際,模
模糊糊地想到自己過去似乎曾有另一個人格,尚有一絲未竟的遺願……

  可不可以,再讓他見聖僧一面?哪怕現在吾已是一頁書,而非從前的如云,與聖僧
註定是相逢不相識了。

  捨棄自我,成為梵天一頁書,他無悔。從某個層面來說,這也是一種殺生,自殺以
成就百世經綸;摩軻臺、創世者、截顱,都這麼做了。惟有如此才能阻止群魔亂世、守
護眾生啊……但他們都沒留下什麼未圓的碎夢,只有他,在燐菌幾乎主宰了所有的意識
時,仍然想起來,他捨不得那位「殺生為護生,斬業非斬人」的比丘!生有何歡,死亦
何苦?燐菌毒害至此,他大可自行了斷,偏偏他好想再見聖僧一面,好想繼續活著,聽
聖行者沈痛又溫柔地吟唱往生咒,乍看金剛怒目,實則菩薩慈眉……

  他想知道,身為殺生無數的劍靈,是不是也能墮入無間,同聖僧一起修行呢,還是
就此徹底消逝了?


  一頁書苦笑,這也是燐菌所致嗎?為什麼,真的讓他看到了深埋在潛意識底層下,
幾乎不復記憶的佛劍分說,而他竟是這般醜惡瀕臨瘋狂,聖僧還不頌起往生經讖終結他
的罪業,反倒破解了覆天殤設在幻宇星涯的重重險惡禁錮?

  「吾大限已至,勞煩佛友送吾一程吧~」一頁書努力掙出最後一點清明,竭力壓抑
燐菌誘發的暴戾。

  「你教唆我殺人嗎?」

  「是斬斷罪業,不是殺生造業;難道佛友忍見吾危害天下蒼生?」

  「難道佛友又忍見我因殺生罪而墮入無間?聖尊者,還是我該叫你雲廬劍僧?」

  「……劍僧早已圓寂,吾是梵天。」

  「既是笑盡英雄的梵天,便撐過去,剋制變種燐菌。別讓我多枉殺生罪業,你繼續
好好護生吧!!」

  「吾怕這關吾是過不了了……」百折不撓過險關,世故人情情難還;海殤君,累你
為我擔下忒多劫難啊!吾依然過不了……也罷!讓吾回耶摩天與你相伴吧……

  「莫辜負了劍靈捨身的悲願。」

  「聖僧……劍有輪迴否?」他好想伸手,摸摸佛劍分說的衣袂就好。他要記住那觸
感,也許來世他仍是劍,仍入不了六道成不了眾生,沒關係的;就算他仍是把不由自主
的殺人兇器、弒師弒父傷生,或者哪個嗜血狂魔的骨骸,也許他還是可以不向最尊崇的
大師劈砍,因為他記住了。那是聖僧充滿靈佛檀香的味道……但他不敢。就怕燐菌也感
染了聖僧啊!身為利刃,該如何與愛人擁抱?吻我,只能見血而已……

  「我不是自覺覺他、覺悟一切而無所不知無時不覺的正遍智覺,我不知道。」佛劍
分說無視燐菌毒害地揹起了一頁書,有如負劍。「這個答案,我等你來告訴我。」

  他還想問,聖僧,教我斬業不殺生的劍術好嗎?聖僧,我們可以一起修行嗎?但他
再也開不了口了。似乎是一頁書的高亢尖細嗓音開導著:「殺不殺生,你可以自己決定
的,何須人教呢?斬不斬業,也在你自己是否屠刀。」還是創世者或佛劍分說渾厚低沈
的回應:「梵天自無吾,巨臣亦非劍,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?你我本無分別,何謂
一起修行呢?」他再也分不清楚,了無憾恨地安息了。


  得君負我一程,猶勝佛門打坐聽法,猶勝戰陣生死相依。我參不透禪機妙諦,我沒
有慧根悟性,我還是捨不下我執,你還是你,我還是我,沒有木杯玉杯無差異(編按:
佛劍分說欲入西佛國求見小活佛時,在大光明寺遭沙彌問難,奉上茶水,佛劍分說隨手
拿起玉杯就口,沙彌譏他眾生不平等、貴玉而輕木;佛劍分說納悶地反問,不都是茶杯
嗎,哪有木玉之別?只差沒跟蘅佛子一樣來一句恕小僧眼拙不辨男女了)這回事……但
沒關係了。


  佛牒,我真的好羨慕你。但吾願足矣。

  梵天會與聖僧併肩護生下去。

  遺願雖未了,此生已無恨……


  吾願足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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